深度表指針停在一百四十五米時,潛艇終于停止了下沉。眾人雖說稍稍緩解了一口氣,但在這個位置上,誰也不敢掉以輕心。
艇壁收縮的嗚咽聲更加劇烈,震得每個人都是膽戰心驚。
“如果不立刻上浮,恐怕……”輪機長看著希勒,幾乎近于乞求,“就算沒有深水炸彈,水壓也會把我們擠扁!
“報告!2號驅逐艦已經脫離區域,正在外圍巡航!”話筒傳來聲納員低低的嗓音。
“好像沒再聽見爆炸聲?”希勒豎起耳朵聽了聽。
“1、3號驅逐艦正在搜索我們,2號驅逐艦……估計炸彈是扔完了!陛啓C長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希勒,“我認為,您的確是位優秀的艦長!
什么也沒說,希勒一聲不吭走回指揮室。從這一刻起,所有人都對他產生了深深的敬意。
“您怎么知道2號驅逐艦攜彈不足?”徐瞎子問道。
舔舔嘴唇,四下望了望,希勒低聲回答:“我是猜的……”
“什么?”
“作為一個艦長,就是要讓所有處于逆境中的人充滿信心,否則在災難面前,誰也逃不過厄運!
對于這種解釋,徐文遠也不知道該怎么理解。也許希勒說得對,也許他說錯了,但這畢竟是一種答案――盡管它不是非常令人滿意。
潛艇在緩慢地上浮,按照海圖2號驅逐艦的航速和方位,希勒決定冒險再打一顆魚雷。這顆魚雷的主要作用,并不是要擊沉對方,而是打掉對方的螺旋槳。
“很冒險……”武器官提醒他,“我不敢保證魚雷一定會炸,更無法設想它的破壞程度!币簿褪钦f一旦打偏,非但達不到預期目的,潛艇也很可能無法遁形了。
“還有沒有電動魚雷?”希勒也開始猶豫了。
“還有一顆,在4號發射管!
“上帝保佑這艘船……不會突然變速!鄙钗豢跉,希勒下定決心,“報告它的位置!”
“方位020!航速25節!航向東南!距離530!”
“這個角度不太理想!蔽淦鞴俸転殡y,“根據驅逐艦的航速,魚雷接近它時,它正好處在轉角的邊緣!
“有希望總比看不見要好,命運對于任何人來說,都是一半的機會!”希勒的這句話,成為一句戰爭中的經典格言。它印在每個人腦海中,被戰場的指揮官們廣為流傳。
“哧!”在水霧的推動下,電動魚雷脫舷而出,隨后艇內便寂靜無聲了。武器官掐著秒表,他在默默禱告著上帝。
530米的航距,如果擊中目標,意味著魚雷會在44秒之內爆炸。所以每個人的命運,都決定在這44秒。
沉默……還是沉默……連有經驗的水手,也開始顫抖了。
“15秒……”
一些菜鳥突擊隊員狠狠抹把臉……
“20秒……”
老邢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……
“25秒……”
原本站立的人,貼著艙壁慢慢下滑……
“30秒……”
“深水炸彈!”聲納員絕望地喊了一聲。
“怎么辦?”眾人眼巴巴瞧向希勒。
“我想,這是他們在盲投,并沒有發現我們的具體位置!鼻那牟湟徊涫中牡暮顾,希勒露出自信的笑容,“也許他們還以為:我們正處在一百米的深水位置,所以深水炸彈的爆炸定深,就應該是一百米!”
潛艇已經上浮至三十米,早已脫離深水炸彈的爆炸半徑。命運走到這個地步,誰也不會考慮希勒此言的可靠性,只能無條件相信他――盡管他只是推測。
深水炸彈擦著潛艇兩翼,向昏暗的海底消失而去。它帶走了每個人那“怦怦”亂跳的心!稗Z……”黑暗處傳來陣陣的悶雷聲,潛艇隨著水流波了一波,基督教徒們趕緊忙不迭感謝起耶穌。
突然,武器官似乎想起什么,他趕緊問道:“魚雷爆炸了么?”
秒針正指向55秒位置……
“被深水炸彈干擾了,我沒聽見……”聲納員尷尬地回答。
也就是說,擺在眾人面前只有一條道路:不管魚雷炸與不炸,命運又交給上帝來裁決了。
希勒升起觀測潛望鏡,視野中一團漆黑,只有浮游的海藻在眼前飄過!吧系劢o我關上一扇門,可他定會為我打開一扇窗!”
還是看不到目標……許多人絕望了……
邢維民蹲在甲板上,吸著煙,強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,不過最終他還是失敗。心中的疙瘩不是一下子能解除的,它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。但生命留給每個人的時間,究竟還能剩下多少?
“如果能逃脫此劫,我發誓今后不會再委屈自己,該吃就吃該喝就喝,攢他媽什么錢?”中國人暗暗想道。
“如果能脫離災難,上帝!我會對你更加虔誠!”猶太人默默祈禱。
唯獨德國人不言不語,做著靜靜的思考。
希勒的決心有些動搖。沒有目標的保護,敵人的驅逐艦,隨時都有可能在頭上扔下炸彈。
命運應該由自己來掌握,但自己在命運面前,多半時候卻是身不由己。
放下潛望鏡,希勒攏攏頭發,變得一言不發。
“沒發現?”武器官低聲問道。
“視野太暗,我根本看不見!
“火光也沒有嗎?”
“海面上已經是濃霧了……”
苦笑一聲,武器官放棄了追問。情況越來越復雜了,就算打掉螺旋槳,可在漫無邊際的海洋中,又該如何判斷驅逐艦的正確泊置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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