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照原定計劃,應該是與上海軍統地下組織取得聯系?衫闲蠜]吃這一套,因為他打心眼就瞧不起這些卑鄙小人。對此,徐文遠也毫無辦法。別看他是上校,但那些小兵,卻只看老邢眼色行事。
將近夜半時分,眾人來到一條河溝旁。老邢看看周圍地勢,命令原地休息尋找食物。
“邢維民,你個王八蛋!這是要往死了捉!”徐文遠心里暗罵。
“操你奶奶徐瞎子!敢坑我兄弟?敢坑我兄弟?”老邢則毫無遮攔,干脆破口大罵,就連吃飯,也是邊嚼邊惡狠狠瞪著徐文遠,“操你奶奶……”
徐文遠知道自己是眾矢之的,所以他即不分辨,也不解釋,裝聾作啞,就當什么也沒聽見。
這些家伙在生吃青蛙,血淋淋連皮帶肉,徐文遠一瞧就想吐。于是干脆扭過臉去,望著遠處燈火闌珊的城市,盤算下一步究竟該怎么走。
“營座,這家伙是一口沒動!崩蠂懒锏叫暇S民身邊,舉著一條青蛙腿,低聲說道。
“那你就把它吃了!”吐出一根骨頭,老邢恨恨說道,“餓死這狗日的!”
“邢維民,”徐瞎子苦笑一聲,“你這可是在辱罵上官!
“呸!”
“你最好聽我一句勸,按原計劃行動!
“呸!”
“不是……你這個人咋這么驢性?聽聽別人意見能死?”
“呸!呸!呸!”
搖搖頭,徐文遠也束手無策。處在他這位置的確很難,既不能過于惹惱這些混蛋,又要想辦法完成任務。無奈之余,也只好委屈自己。
取出隨身攜帶的小箱子,老謝開始化妝了。他這個大男人很奇怪,女人使用的物品,是應有盡有一樣不缺。
“你咋還帶這個?”老賀從箱子里拎出一條月經帶,看得眾人是哈哈大笑。
“管著么你?”白他一眼劈手奪過,老謝揉了揉揣進懷中,繼續照他的小鏡子。
“哥們,你到底是男是女?”老賀笑嘻嘻問道,“這事兒咱可說好了,免得大家誤會!
“滾!”老謝很生氣,隨手帶上假頭套。一轉身,出現在眾人面前的,竟然是個千嬌百媚的小女子。
全都看傻了。老嚴呆呆的,嚼著骨頭吐出了肉;老邢不斷眨著眼睛,一邊看一邊揉;最離譜的是徐瞎子,總感覺眼鏡度數不夠用,拼命用手絹打磨鏡片。
“我的天爺爺啊……”老賀咽咽唾沫,“哪天要不把你驗明正身,爺們這輩子算是白活了……”
“鉤子、騙子,你們跟我走!”老謝柔柔喊了一聲。那小聲調拿的,勾魂動魄,弄得兩個人就跟被拍花似的。
“長官!您還有什么吩咐?”裊裊婷婷走到邢維民面前,老謝敬個禮。
撓撓頭定定神兒,老邢干咳一聲:“這次,只能靠咱自己了,”偷眼瞧瞧徐文遠,“軍統那些好漢,咱指望不上!
“我明白!長官!”
徐文遠尷尬異常。
“進了上海,你要打聽出三個問題:一,劉世勛藏在什么地方?二,他身邊有多少人保護?三,周圍環境是什么樣?”
“是!”
“我們的聯絡地點……”想了想,由于對上海不熟,老邢也沒拿出什么好方案。
“英國總會的地下酒吧,那里比較理想!
老謝、鉤子和騙子這三個人,都在上海灘混過的,十里洋場,早就門清路熟。
“好吧!”看看手表,老邢說道,“明晚七點半,我們在那里碰頭!
********
地上擺放著二十幾具尸體,梅田戴上手套挨個察看。
“少佐,這些人都被一擊斃命,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!卑崞鹨痪呤w的腦袋,小崎指著囟門上的傷口,“這是由三棱竹簽造成的,血肉里還殘存著竹屑!
梅田點點頭。
“至于這個……”指指旁邊尸體,尸體仍保持著進攻姿勢。搖搖頭,小崎百思不得其解,“按理說,敵人就在他正面,而他也發現了敵人,可是……為什么連一點傷痕都沒有呢?”
彎下腰,仔細看看尸體,最后在頸部一摸,梅田點點頭。起身摘下手套,看看小崎:“你過來!
“是!”
正要邁步,梅田擺擺手:“不!你要向我進攻!”摘下衛兵的步槍拋給小崎,“就用這把槍來刺我!
“這……”
“不用擔心,我是空手道的黑帶!
“那就得罪了!”端起槍,死死盯著梅田,小崎按照步兵操典的要求,擺開架勢。
“小崎君!過來刺我!不要猶豫!”
“呀”的一聲怪叫,小崎挺身怒刺,不料梅田一扭身,輕輕避過刀尖。
手掌貼在小崎下頜上,一絲淡淡的寒意,從指甲上隱隱傳來。
他沒搞懂梅田是怎么靠近的,但對方卻可以隨時扭斷他脖子。
“少佐,您的身手果然了得,我連您是怎么進攻,都沒看清!
放開小崎,梅田搖著頭:“你錯了,我的身手根本沒有提高,是你幫助我提高了!
“嗯?”
“你我同時運動彼此接近的時間,會比你單純撲向我要快很多。所以你看不清我是怎么動,道理就在這!迸呐男∑橄骂M,“然后我再利用慣性,便可以輕易扭斷你脖子。因此,”指指尸體,“與其說他被人殺掉,倒不如,說他是死于慣性,因為他的臉,正好撞在對方的手掌上!
倒吸一口涼氣,小崎驚呆了。這表明:殺手的刺殺技術,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。想弄死一個人,根本不需要花費多大力氣。
瞧瞧其它尸體,梅田一陣感慨:“這些人也一樣,都是靠慣性把自己弄死的。唉!遇到這樣的對手,只要你一動,肯定必死無疑,”點燃香煙,狠狠吸了兩口,梅田舔舔嘴唇,“如果我沒說錯,這就是支那武當派的功夫!
“劉世勛危險了……”雖然小崎和劉世勛沒什么交情,但此情此景,他總感覺這個人算是基本交待了。
“看來,我們要加強對劉世勛的保護!泵诽镒旖,流露出淡淡的憂愁。
********
英國亨利郵輪315號房……
劉世勛倚在床頭,看看一旁為他削蘋果的鄭蘋如,默默吸著香煙。
鄭蘋如沒說話,冷靜得像一個冰人。
碾滅煙頭坐起身,抓過鄭萍如的手,劉世勛在她掌心寫道:“你我假扮情侶,也許,這就是最后一夜了。再好好想一想,還有沒有疏忽?”
鄭蘋如搖搖頭,回寫:“應該沒有了!
摘下脖頸上的十字架,末端一扭露出鑰匙。輕輕放在鄭蘋如手中,攥著她柔嫩的手指輕輕一捏,劉世勛在手背上寫道:“這就是匯豐銀行保險柜的鑰匙,你把它收好。待我去了,就直接交給丁默?!
“不用這個辦法,就不行嗎?”鄭蘋如哭了,悲悲切切。
深吸一口氣,劉世勛的眼圈也紅了,“有機會,替我向王漢勛王先生解釋一下,就說我沒有對不起他的未婚妻!
鄭蘋如咬著嘴唇沒說話。過了一會兒,她寫道:“你確信明晚,重慶會派人殺你么?”
“肯定,這是我們事先約好的!
“你為什么要辦傻事?”
“不用這個苦肉計,你無法換取丁默?和日本人的信任。記住,我死后,你一定要完成刺殺丁默?的計劃!”
鄭蘋如哭了,淚流無聲。
“現在76號,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二處(軍統)身上,恰恰忽視了一處(中統),這正是你們趁虛而入的好機會。但是,你的性子太急,我擔心你會因小失大!
“我不擔心自己,我只擔心:你會永遠背上漢奸的罵名!
“同志,為了抗戰,我們什么都可以犧牲,包括我自己……”欣慰地看著鄭蘋如,他笑了笑,“明晚九點,你臨外出之前,別忘把窗簾拉開一些,好讓殺手的子彈,能準確擊中我頭部!
鄭蘋如淚如雨下……
想了想,劉世勛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,只好淡淡一笑,在她手心寫下遺言:“愿中華大地共和長存,青天白日永照我土!”一聲長嘆,幾許哀愁,兩雙手,無聲地握在一起。滴滴淚珠,打濕了手背……
'